第三章：基督教文化

如果说用一个字来概括西方文明的特点，那么希腊文化是美，罗马文化是力，而基督教则完全不同于前两个文明，带给西方的文化特色是苦。基督教为西方引入了一种超脱于世俗的灵魂理想。相对罗马对现实世界的关注，基督教文明开启了西方一种对彼岸精神世界向往的精神传统。

而伴随着基督教的兴起，欧洲历史进入了民族国家历史的分裂阶段，罗马帝国统治的疆域在蛮族入侵的背景下分裂。西欧在蛮族入侵下分裂为各个封建王国，东欧则继续在东罗马帝国的庇护下又以帝国的形态延续了近一千年

第一课：基督教的兴起

1、与希伯来关系

西方文化的源头有“两希”之说，一个“希”指的当然是起源于希腊的哲学，另一个“希”就是指来自希伯来的宗教，也就是基督教。基督教发源于希伯来犹太人的犹太教，所以讲述基督教的历史也必须要从犹太人的历史说起。

古时候犹太人也被称为“希伯来人”（Hebrews），他们本来居住在迦南地区，也就是现今的以色列巴勒斯坦地区。他们信奉一种非常古老的宗教——犹太教，这种宗教只在犹太人中传播。与其他宗教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第一个要求信仰唯一神的宗教。传说希伯来人的祖先亚伯拉罕是一个大善人，因此他被唯一神上帝选中可以沟通，上帝许诺他可以统治迦南地区建立犹太王国并拥有星辰一样多的子孙，只要求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信奉上帝，这样神人双方形成了第一个契约，也就是基督教所谓“旧约”。顺带一说，上帝名为“JHWH”，都是辅音没有元音，因此只有被上帝选中的先知才能正确称呼他的名字，所谓耶和华（“Jehovah”）其实只是后人的一种加入元音的猜想，不一定是上帝准确的名称。这部分历史记录在旧约的《创世纪》中。

由于迦南地区遭遇旱灾，希伯来人只能被迫栖身于埃及，之后定居于此数百年，吃尽了苦头。终于上帝再次显灵，授意先知摩西带领希伯来人脱离埃及国王的控制，重新返回迦南地区。传说他带领族人经过红海的时候，神使他得以将海水分开，希伯来人渡海如履平地，埃及兵则被海水所阻挡，摩西分红海是神迹的集中体现。为纪念这个事件，希伯来人以逾越节（Passover festival）来欢庆自己重获自由，至今犹太人仍然遵守这个节日。

重返迦南地区的这群人就不再称“希伯来人”，而改称“以色列人”，因为摩西在西奈山代表犹太人重新与上帝申明了祖先亚伯拉罕的约定，得到上帝亲手写的十诫法板，并教导犹太人遵守这些诫命、典章及律例，所颁布的诫命即《摩西十诫》。这段历史记录在旧约的《出埃及记》中。圣经旧约的前五章也被称为摩西五经，记录的是犹太人人的律法基础，是希伯来圣经的核心部分，因而也称为“律法书”。

迦南地区自古就是处于被强国环绕的地带，因此犹太人自古就备受欺辱。古时候他们的西边有巴比伦和波斯帝国，南边有埃及，东北边则有马其顿和罗马，犹太王国只能在大国夹缝中苟延残喘。经过扫罗、大卫、所罗门三代开国明君圣主之后，犹太王国很快于公元前587年被新巴比伦王国征服，犹太人沦为奴隶被迫离开家园迁往巴比伦地区，这就是著名的“巴比伦之囚”。从大卫时代开始犹太人就在首都耶路撒冷的锡安山上建造耶和华神庙，犹太教徒把锡安山视为圣山，从此号召流散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集中在锡安山周围”重新复国。这也就是电影《黑客帝国》中人类的复国家园名为“锡安”的文化来历。直到公元前538年波斯帝国的居鲁士大帝吞并了新巴比伦王国，他慷慨地释放了被囚禁的犹太人，获准他们返回家园。

从此犹太人变为一个严格遵守戒律的民族，同时由于他们仍然生活在大国环绕中，因此长期受到周边强大民族的奴役，残酷的现实与上帝的信仰功效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这导致一方面他们深信自己民族的长久苦难是由于他们遵守摩西律法不够严苛得罪上帝，因此法规变得愈来愈苛刻，比如规定“陆地上只吃反刍分瓣的动物，水里只吃有鳞有刺的”。另一方面不可摆脱的苦难又强化了他们身为上帝的特殊选民意识，深信只有他们的后代才能出现先知得以与唯一真神交流，颇有种天将降大任的感觉。他们会行割礼，以在肉体上进行标记，以凸显自己的上帝选民身份。他们相信很快救世主弥赛亚（含义是受膏者，也就是犹太人的王的意思）会降临，他将拯救信奉上帝的犹太人重新建立犹太王国，并带给犹太人长达一千年的幸福时光，也就是所谓“千禧年”。

就在犹太人苦苦等待弥撒亚的时候，边缘地区拉萨勒的耶稣诞生了。耶稣也是犹太人，但是他对于犹太律法有自己的一套主张，旁人称他就是犹太教的救世主，希伯来语中的弥赛亚在希腊语中发音就是基督（Christ，中文音译为基利斯督，简称为基督），所以一般称呼他为耶稣基督。因此他被犹太人中的高级祭司法利赛人视为异端份子，最终以谋反罪被罗马总督屈辱的钉死在十字架上。传说他于三日后复活，复活后的耶稣告诉门徒们要向外邦地区传教，于是耶稣的使徒保罗等就将耶稣的福音传播到希腊罗马地区，从此基督教作为一个新的宗教开始开花结果。这部分故事记录在圣经新约里。上帝和亚伯拉罕的约定是旧约，耶稣和人类的约就是新约，基督教的圣经正是这两部分的记载。

基督教与犹太教最大的不同在于引入另外一个灵魂的世界，在基督看来弥赛亚不在现世而在彼世，耶稣基督的死是一种示范，即一种罪得赦免的方法，这样就把犹太教的末世论转为救世说。推行的是非暴力不抵抗方法，将犹太教的律法主义转为存粹的内心信仰。基督教从犹太教中继承了圣教历史，也就是旧约记述的内容，还继承了精神传统，包括原罪意识和救世福音的观念，还有选民意识。基督教都用了自己的方式进行重新解读和诠释，但基本设定还是保留下来。

个人总结：

这部分赵林老师的讲述有一些错误。按理说他就是研究基督教哲学的，结果犯基础错误，确实不应该。

犹太教没有原罪观，但是相信人有作恶的冲动需要律法来克服，而基督教才认为从亚当夏娃开始就有原罪。

2、与希腊关系

看起来基督教和希腊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其实基督教能够在上层知识分子中站稳脚跟，正是因为其与希腊哲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首先基督教在传播过程中吸收了希腊下层的一个奥尔弗斯教的教义，这个教派相信灵魂不死，崇尚着神秘主义与禁欲主义，这些特点在中世纪基督教中会更加凸显出来。接着又吸收了毕达哥拉斯教和柏拉图主义这种最存粹的希腊哲学思想，包括苏格拉底认为“好”的生活更甚于生活本身，柏拉图认为灵魂在理念世界更加纯粹，即暗示着灵魂的理想世界可能更好的设定，符合基督教的天国理想。

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是斐诺，他本人与基督教完全无关，因为他本身是个犹太人，与耶稣基督基本是同时代的人而且从未碰面过。但是他却是首位以希腊哲学概念来解读犹太故事的哲学家，他在无意中把“逻各斯”，即万物的最高规律的概念，还有道成肉身理论基础都设定了出来，这也为后来新约中将简单的神话故事提升到哲学的理论高度奠定了最关键的基础。

当然还有希腊哲学在罗马统治时代后期发展出的新柏拉图主义，这个思潮延续柏拉图关于理念世界最优的设定，又增加了对人与神三位一体关系的讨论，也就为后来耶稣基督的神人三位一体关系的正统说法提供了理论支撑。

3、与罗马关系

基督教与罗马帝国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一开始基督徒受尽了罗马人的迫害。不仅耶稣被罗马总督残忍杀死，首批的几个使徒保罗、彼得都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但我们又知道罗马人本来是信多神教的，他们对神的态度很开放，连埃及神他们都没禁止，再多增加一个犹太神在他们心里也应该是无关紧要的。那么为何他们还会迫害基督徒呢？一方面基督教开始只在罗马下层人民中传播，阴郁神秘的仪式让开放阳光的上层罗马人观感非常不好。其次罗马统治者分不清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区别，因此他们经常让犹太教的上层祭司去裁判基督教的信徒，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大规模的反对基督教，是从尼禄皇帝开始的，我们已经说过因为放火烧罗马城的原因，他嫁祸给基督徒导致了第一次全国规模的大迫害。后来因为犹太人企图复国又有多次冲突，直到戴克里先皇帝最后一次大规模迫害，基督教在秘密传播的情况下反而信众越来越多。

之后连君士坦丁大帝也不得不借助基督教的威信来统一全罗马，准备将其树立为新罗马帝国的宗教。他颁布了米兰敕令，宣布基督教传播合法化。他又于公元325年召开了第一次尼西亚大公会议，各地原本处于地下传教状态的主教们得以汇聚一堂来讨论基督教教义的正统性问题，制订了主教制，将帝国按形省分为多个教区。确立了三位一体论的教义成为正统标准，修订后的经文版本成为后世大多数教会所公认并接受的《尼西亚信经》。这个决定同时也导致阿里乌派被斥为异端，遭到放逐，影响了后世历史的发展。

狄奥多西皇帝于公元393年宣布尼西亚派基督教为国教，从此基督教与罗马多神教的地位发生了转换。基督教宣布为罗马国教的第二年，持续了千年的希腊古奥运会被终止，后来柏拉图学院等希腊哲学学校也都被迫终止，多数希腊罗马神的雕像被摧毁，混乱中大图书馆也被付之一炬。狄奥多西皇帝特意在新罗马也就是君士坦丁堡修建了恢弘无比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新罗马的文化从古典希腊罗马文化很快转变为基督教文化，之后的罗马帝国历史也通常被历史学者称为拜占庭帝国历史。

个人补充：所谓拜占庭帝国历史其实就是东罗马帝国历史，而东罗马帝国的人自称就是罗马人，国家官方称谓仍然是“罗马元老院与人民”，跟以前没变化的。拜占庭这个称谓其实是西欧历史学家的发明，其目的是斩断东罗马帝国对西欧领土的历史宣称权。而由于西方这个故意的历史塑造导致国内的很多人以为罗马历史在476年就结束了，以为拜占庭是另外一个帝国和文明，从而忽视了罗马文化的传承发展。也导致后面文艺复兴历史似乎无法接续起来，以至于诞生了国内希腊罗马伪史论。

因为社会地位的改变，很多教徒不能像原来一样遵守教义。一些虔诚的信徒于是开始流行起修道院苦修文化，这其中以卡西诺修道院和克吕尼修道院比较著名。这些修道院通常建在深山之中，信徒在其中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他们为保证虔诚，还会模仿历史上被迫害的信徒进行苦修。这些修道院由于与世隔绝，因而得以未遭到蛮族入侵的冲击，很多文明的火种——各种书籍和历史记录都借此得到保存，修士们也逐渐成为中世纪最有学识且不可忽视的力量。

4、与蛮族关系

三世纪后各支日耳曼蛮族自上下日耳曼尼亚地区跨过多瑙河向南迁徙，特别是匈人的入侵导致西哥特人的大规模迁徙，导致罗马帝国的北方防线完全崩溃。公元410年被称为“永恒之城”的罗马城八百年来第一次被外族洗劫，西哥特人满载胜利品前往西班牙半岛定居，建立起西哥特王国。

公元455年罗马第二次被称为文化破坏者的汪达尔人破坏，这次罗马的多数建筑和雕塑都不幸被毁，从此罗马城再无往日的辉煌，汪达尔人被东哥特人击败后继续前往北非定居，建立汪达尔王国。公元476年西罗马的最后都城拉文纳也被占领，至此西罗马帝国完全灭亡。东哥特人在东罗马帝国的支持下顺利占领了罗马及周边地区并建立起东哥特王国。西罗马帝国的疆域完全由各个蛮族王国瓜分。

个人补充：西罗马帝国末代皇帝罗慕洛斯·奥古斯其实也是个蛮族皇帝，而推翻其统治的日耳曼人首领奥多亚克是在东罗马皇帝芝诺的支持下进行的，所以本质来讲公元476年发生的是一次军事政变，由于西罗马皇帝法统并未结束，不能说西罗马帝国就此灭亡。后来在芝诺支持下，东哥特王国国王狄奥多里克再次光复西罗马，其在位期间甚至恢复旧时罗马的风俗，因而东哥特王国可以视为东罗马帝国辖下的王国，于狄奥多西皇帝时更被并入东罗马帝国版图。

眼看着罗马教廷就要随着罗马城的覆灭一同消亡，谁知早前被教廷斥为异端的阿里乌派由于避祸，只能在蛮族生活地区传教，结果反而在蛮族中广受欢迎，这些蛮族进入罗马后破坏一切建筑却反而对基督教堂格外保护。不明就里的罗马教廷因而视此为上帝的福音。公元496年法兰克人国王克洛维率先在法国兰斯大教堂洗礼，宣布放弃阿里乌派信仰，改为接受罗马教会正统，从此越来越多的蛮族王国改投罗马教会，逐渐形成了西欧神权在王权之上的独特政治景象。欧洲正式由希腊罗马文化的古典时代进入基督教文化为主导中世纪时期。

本文是全系列中第4 / 4篇：西方文明概论

• 西方文化概论课程学习笔记：古希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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