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课：罗马文化的特征

古罗马发源于意大利中部的台伯河旁的七座小山丘上，背靠着横穿意大利的亚平宁山脉。与习惯海上冒险、享受生活的古希腊人不同，古罗马人是一个农业民族，种田出身的他们体现出的是一种坚韧、务实的民族性格。相比希腊人对艺术哲学等精神上的追求，古罗马人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世俗的各种追求，因而古希腊的名人通常是艺术家、哲学家、乃至科学家，古罗马让我们铭记的名人则都是如凯撒、奥古斯都、图拉真这些政治家和军事家。

1、功利主义

古罗马文化归纳起来就是典型的功利主义文化，这个功利主义体现在正反两个方面，从正面来讲是由罗马共和国时期就开始的特别崇拜英雄的英雄主义，这表现为所有的罗马人都追求军功、追求荣誉，他们崇拜那些能打胜仗的将军们，甚至将他们视为在人间的天神，因而整个罗马表现出极强的侵略性与嗜血性。同时也表现在他们视荣誉重于生命，无论在战场上还是政坛上他们都坚守自己的荣誉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气概。

而从反面来讲则表现为罗马帝国后期的享乐主义乃至极端放纵主义。后期罗马人堕落是赤裸裸的也是坦荡荡的堕落。相比中世纪罗马天主教会的堕落是蝇营狗苟、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极其虚伪的堕落。而罗马人从来不说一套做一套，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仿佛天然的全无道德感，几乎不受任何道德观念的约束。早年的罗马人怎么在战场上像英雄一样视死如归，晚期他们在声色场上也就怎么样的直率夸张，是登峰造极像英雄一样的堕落。

1.1 英雄主义

小布鲁图斯的故事是罗马英雄主义的代表，布鲁图斯家族是罗马共和国最德高望重的元老家族，因为这个姓氏的祖先正是传说中领导罗马人民推翻王政从而建立共和国的那个英雄。在罗马共和国后期前三巨头庞培、克拉苏、凯撒的联盟随着克拉苏战死沙场，凯撒征服山北高卢成为全罗马的大英雄而瓦解。而后凯撒无视庞培所控制的元老院的最高指示毅然指挥自己统帅的军团向罗马进军，双方刀兵相见。当然小布鲁图斯刚开始作为元老院的一员一直支持庞培，尽管从私人情谊上他跟凯撒的关系更好。最终凯撒战胜了庞培，也饶恕了同为对手的小布鲁图斯，并将其一直带在身边视如己出。

不过控制罗马城后的凯撒野心暴露无疑，他期望成为终身独裁官，俨然是要推翻共和国制度。之前一直在凯撒身边成为的小布鲁图斯也被罗马元老们所诟病，被骂道“布鲁图斯，布鲁图斯，你简直就不是一个布鲁图斯”，因为他帮助凯撒的作为其实就是在玷污布鲁图斯家族作为共和国开创者的声名。在凯撒强迫元老院承认他成为终身独裁官后，小布鲁图斯放弃了自己的权位，选择与之决裂并组织了一个团伙计划刺杀凯撒以维护共和国的荣誉。最终凯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走入元老院，被元老们乱刀刺杀，据说当他发现自己最信任的小布鲁图斯也参与其中时绝望的放弃了抵抗。小布鲁图斯也因此成为了维护共和国的英雄，尽管最后他被凯撒的养子屋大维，也就是日后的罗马帝国首任皇帝奥古斯都所击败，但他没有苟且偷生而是选择自杀成仁以表明自己忠于共和国的态度。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无论是最终成功的英雄奥古斯都，还是悲剧收场的枭雄凯撒，又或者是失败的布鲁图斯，只要是英雄罗马人全部尊重。罗马的英雄故事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欧洲人，他们的故事全部收录于《希腊罗马名人传》中，成为后世欧洲青少年必读的书目。欧洲青年们全部都以凯撒和布鲁图斯等人为榜样维护自己的荣誉，法国大革命时期就是这种精神的集中体现，无论是保皇党还是人民领袖们都以罗马名人的事迹为楷模，表现出强烈的英雄主义精神。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科黛刺杀了人民的领袖马拉，而且她并未逃走而是留在当场直到被捕。在法庭审问时她的发言同样振聋发聩“是布鲁图斯派我来的”，这意味着她是受罗马共和国英雄的精神感召，自愿维护共和国的制度。

其实从罗马崇拜的神明就能看出他们的文化精神。同希腊人最喜欢阿波罗、雅典娜等艺术感十足的神明不同，罗马人最崇拜的是天神朱庇特、战神玛尔斯、还有民族的化身神奎里努斯，全都是骁勇善战、力量强大的神明。在罗马帝国首任皇帝奥古斯都的主持下罗马修建了一座万神殿，这个建筑一直较好的保存至今，是罗马古建筑中最杰出的瑰宝。其拥有一个巨大的穹顶，当时每个穹顶上的隔间里都供奉着一个神明，其中既有朱庇特、玛尔斯这样来源于希腊的罗马主神，也有如凯撒、奥古斯都这样的伟大君王，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拉斐尔的墓现在也存放在万神殿内。墓碑上刻着这样一段话：这里安息的是拉斐尔。在他的有生之年，万物之母惧怕被他超越；而当他去世后，万物之母也惧怕会死去。

1.2 享乐主义

罗马帝国首任皇帝奥古斯都雄才伟略，而之后的很多罗马皇帝却百无聊赖。反正先辈已经打下了雄厚的基业，他们无所事事一天到晚想尽办法来放纵堕落。尼禄是所有罗马暴君中最出名的那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杀人无度、杀起人来从不皱眉头，遇害者中包括他的妻子和朋友。同时他又很喜欢希腊悲剧，甚至亲自作为主演参与，而且他一看悲剧就泪流满面，全然忘记自己的疯狂杀戮。

他花费巨大财力建造了自己的宫殿——金宫，总面积达到了80万平方米，有300多个房间，所有房屋的墙都镶有不同种类的大理石，大理石表面镀着一层黄金。同时还建筑了自己的巨大雕像，他还准备营造一个巨大的角斗场用于彰显宣传他自己的宏伟雕像，最终这个建筑由后世皇帝完成并保存至今，这就是罗马大竞技场。然而拥有这一切的尼禄本人却觉得自己住的不是人该住的地方，因为罗马有大量的平民窟，他决定通过放火解决这个问题，结果因为火势不可控制，一下烧毁了罗马城一大半的房屋。据说在大火的当夜他还在自己的金宫内欣赏起罗马平民们因大火四处着急逃窜的样子而开心不已，之后他又将这个罪名栽赃到基督徒头上进行迫害。

同时罗马人民也无仗可打，内战也结束了，对外扩张版图也饱和了，外省财物源源不断流入罗马城，所有罗马公民都可以坐享其成，从公元一世纪开始，罗马人陷入到狂欢的盛宴中，有身份的人则想尽办法来找刺激，从此古朴的道德荡然无存。希腊人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是运动和看戏剧，而罗马人最喜欢的两件娱乐活动则是观看角斗和泡温泉。罗马大竞技场有七层看台，可以容纳近三万人同时观看，上面有遮阳棚，下面有升降台，比现代运动场还要壮观，关键这个设施是对罗马民众包括奴隶和妇女都是完全免费的，所有罗马人都可以观看角斗士们比赛，看勇士们斗猛兽，甚至互相残杀。

罗马也有很多公共大浴场，这些大浴场同样大部分免费开放给罗马公民或象征性地收一点费用，人们可以通宵达旦的一直在里面享受。卡拉卡拉浴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这个浴场占地16万平方米，浴场内分为冷水、温水、热水浴室和蒸汽室及更衣室，仅从残存的马赛克镶拼地板，直径30米的浴池和高达30米的墙壁就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况。浴场一次就可容纳超过一千人同时使用，除3万平方米的浴场外，浴场还有图书馆、竞技场、散步道、健身房等各种设施。罗马人习惯了在浴场中进餐，购物和各种社交活动。帝国晚期主张禁欲主义的基督教在罗马兴起，他们更是无法容忍浴场里的糜烂之风，最终在四世纪末封杀了所有浴室。

公元476年，彪悍但保存着古朴道德的日耳曼人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腐败至极的西罗马帝国，正如当年朴素的罗马人征服希腊人那样。

2、罗马的各种文化成就

希腊文化是西方的精神源泉，罗马文化则是西方现实风貌的塑造者，罗马在哲学艺术上没用太高的成就，基本是对希腊艺术的拙劣模仿，但是在世俗方面罗马却有很高的成就，集中体现在建筑、法律、政治制度方面，一直深刻影响西方文明至今。

建筑

罗马人相比其他民族没有什么才能，但他们在工程建筑方面却有很明显的优势。他们从伊特鲁利亚人那边学习掌握了浇筑混凝土的技术，又从埃及和希腊人那边学习了数学和工程管理，因此他们可以比较轻松的构建超大型的工程项目。竞技场、剧院和罗马广场中很多都是超大型的建筑，四五层楼高的不在少数。最有名的就是罗马大道，正如熟话所说的那样“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些保存并使用至今的驰道们保证了罗马军团可以从罗马出发快速抵达任何一个殖民地。同时体现罗马人建筑技艺的还有桥梁和罗马高层疏水管道，这些管道利用地势差将几公里外的水灌输进城市，不但可以保证水质，还可以保证水压，使得城内的公共水龙头和公共喷泉得以常年免费开放给公民们使用，堪称古代奇迹。

法律

罗马给西方最重要的贡献就是法律，罗马人对外用拳头进行侵略，而对内则使用法律管理，这才保证这个大帝国得以不断扩张并维持近千年。在古罗马城内只开设有律师相关的学校，专门教授法律。罗马人将法律分为人法、财产法、程序法、公民法、万民法和自然法，其中公民法适用于拥有罗马公民权的人，而万民法则适用于其他被罗马管理的殖民地区域，最有西方特点的要数自然法。自然法是所有罗马法一般性的哲学基础和法理学基础，是罗马法的理论依据，以保证罗马的法律不会随便颁布并符合逻辑。

罗马人编撰过很多成文的法典，包括早期的十二统表法，而其中最全的要数东罗马帝国时期完成的《查士丁尼法典》，这些法典的编撰启发了后世的所有西方法律，也是西方法律系必读必学科目。

政治制度

尽管民主制度起源于古希腊，但是古希腊却从未真正在大范围实践过相关制度。因此真正在西方拥有悠久历史并广大范围实践的政治制度是古罗马的共和制度。共和制度意味着没有国王进行统治，而由贵族与平民等多种势力共同执政。罗马的全称是“罗马元老院与人民”，元老院代表贵族，而公民大会和平民大会则代表人民，所有罗马城的高级公职人员均由公民大会选举投票产生，元老院提出的法律提案也必须由公民大会投票通过才能实施。平民大会则可以选举自己的平民保民官，对所有颁布法律有一票否决权。后世西方正是学习仿照这种制度才逐渐形成了参众两院或是上下多级议会。

而罗马的扩张也将这个制度，复制到了整个欧洲及中东地区，形成一种罗马式的全球化。这些地方都比较看重公民权，从身份和权利规定上把本国公民与其他地区平民和乃至奴隶区分开来，这也影响了后世西方全球殖民的风潮和殖民地管理的各种传统。

文学

罗马的文学传统基本来源于希腊，到前三巨头时期拉丁文学才算成熟，代表作品有西塞罗的《反喀提林阴谋》，这个著名演讲稿至今仍然是欧美高中生必学必背的名篇，其文风抑扬顿挫雄辩涛涛，特别富有激情与感染力。凯撒的《高卢战记》则代表了另一类文风，以简洁明快的叙事见长。

进入罗马帝国时代后拉丁文学也同步进入黄金时代，其代表是罗马最出名的文豪维吉尔的《艾涅阿斯纪》，该史诗仿照荷马史诗叙述了罗马人的起源神话故事，还有贺拉斯的《颂歌集》以及奥维德的《变形记》，他们以诗歌的形式讲述罗马从建城到帝国强盛的故事。

哲学

哲学上罗马基本是对希腊哲学的简单继承和学习，并没有什么深刻洞见。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斯多葛主义，讲究宇宙浩瀚，在巨大的宇宙面前人无论什么出身本质都是渺小而平等，因此强调顺从天命，要恬淡寡欲以感受人间的幸福。其代表人物是罗马帝国五贤帝之一的马可·奥勒留，他所著述的《沉思录》据说是很多中外政要的枕边书。

个人感觉这个学派思想其实比较接近庄子，只是庄子更强调保持人思维主体的主动性，而斯多葛主义更强调认命。

宗教

罗马共和国时期的宗教是个大熔炉，有着明显的世俗社会特征，表现为只要有用就什么神都信，后期甚至直接照搬了希腊神话的十二主神。但进入帝国时期，基督教开始异军突起，最终于君士坦丁大帝时期获得实际的宗教统治地位。

尽管罗马是希腊文化的绝对学习模仿者，但罗马的拉丁文化追求世俗，与希腊文化追求高尚的文化个性始终存在巨大的沟壑，这也导致后来的东西罗马分裂，乃至中世纪的东西教会的分裂。直到现在西欧与东欧间的文化差别仍然很大。

本文是全系列中第3 / 4篇：西方文明概论

• 西方文化概论课程学习笔记：古希腊文化
• 西方文化概论课程学习笔记：罗马帝国的兴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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